隔夜厚厚一层霜飘落在屋顶和车顶,仿佛空屋或是繁忙居屋里的尘埃。我清理着书架。桌上堆放着纸折的飞机、鸟、和海中哺乳动物,还有和祖父母及笔友往返信笺、字典、目前喜爱的录音带、铜板、邮票、各种的拼图、笔记本、杂志,以及百科全书,各种最新、有趣话题的书册----澳洲的有袋动物、恐龙、英国的国王皇后、蛇、武器。这群毫无章法的学者,仿佛狮子一样把最精美的食物摊在一起,现在却丢开手,跑到屋外去了。
隔夜的霜让我那些学者般的儿子们兴奋异常,顾不得戴手套和帽子就冲了出去,以迎接越过山顶落在我们屋子东侧的第一道阳光。他们的第一个发现是,我们实验水塘上一层薄薄的冰。我们把一个塑胶盆摆动在旧的木桶里做出这个水塘,准备天气暖和时用,目前里面积着污水。他们把冰打成各种大小的冰块,像曾祖母的水晶一样小心翼翼地拿着,捧进来放在冰箱,以备不时之需。
戴上手套和帽子后,他们把车子等地方的霜刮下来,堆成一堆,在上面滑行。听着他们的笑闹声,我不禁露出一丝笑容。过去三年里无数个早上我的笑容无不牵强,甜中带苦。想着如何把他们抓到屋里做数学和拼字练习。今天早上我的信念却十分坚定:他们和往常一样是在工作。他们在学习天气,吸收早春的气息,体验3月初的早霜和12月的清晨有何差异。3月这个特别的清晨已经编入他们生活的彩绘布料里。一些比我勤奋的父母也许会把这个叫做“自然科学”的课外学习活动。我懒得理会这些标签式的名词。我的儿子不去学校上学,同样地,在家里也不用上课。
过道上砰砰的脚步声预告着他们的到来。我9岁的儿子杰弗里带着一股冷空气冲进来,一路冲到工作台去,一副任务在身的样子。冷空气赶走我的沉思,挑起我的好奇心。
“怎么啦?”我问道。
“嗯,我们要修理东西。”
“哦,修什么?”
“那些信箱,你看信箱都往后弯了,我们要把它们扳回来,用木板撑着。”
“好像不错嘛。”
“只是有一块板子破了,要换过,所以得找些钉子。”
“找到了没?”
“找到了。”他说着晃晃口袋,冲出门外。
我们和两个邻居的信箱钉在一块木板上,依次绑在一根柱子上。这几个月来那根棍子一直像是个拳击袋一样晃来晃去。邮差也许会责怪我们没把柱子修好,很想揍我们几拳吧。只听到一阵铁捶打着木头和钉子的声音,然后我被叫出去检视他们的工作。我拉紧身上的毛衣,看到太阳上升,热气已经吸干了屋顶周围的霜气。舒展的紫丁香叶在阳光的照佛下仿佛打上一层蜡,闪闪发光。信箱的柱子再次站得又挺又直。
今天早上这些男孩做了一件重要的工作。他们找到应该修理的东西,自己评估该做的事项,自己找材料,完成自己订下的工作,完成了一件对我们邻居、邮差和我们家庭都有助益的事情。
3年前,我们在不完全了解的状况下,一头栽进了在家教育的工作。之前我读过一些相关的书籍文章。作者中有实行在家教育的人士,也有鼓吹这种做法却没有孩子的教育人士。反正就像一般的父母工作,自订计划,偶尔靠些外力支持下去。那也许是一些书本文章,也许是一些把孩子送到学校去的好朋友,还有偶然遇到的一些陌生人。他们真正看到我、我丈夫、我的孩子和我的家庭。
让孩子离开学校留在家里,这个决定一点都不难。我们对杰弗里所上的私立幼儿园不满意。他大胆独立的个性和学校的理念所塑的生活模式格格不入。看到都是努力把他塞进那个模型里,让我心碎。当时我以为他们一定是对的,只要稍做修正,杰弗里一定可以适应。现在回想起来,我们的决定有点仓促。我突然明白,这永远行不通,杰弗里永远无法适应,而我爱的正是他的特质。
我开始找寻社区里的公立学校,这些学校不但开放注册,而且有数种“另类”学校,每一所都有独特的取向,有专门教授外语的,有加强艺术课程的,有重沟通领导技巧的。但是我儿子抽签都未抽中。剩下来只有正规学校,这些学校似乎又太正规了。我认为在一个班级学生超过二十五个,每个孩子各有所需各有所好的环境里,绝对无法把我的孩子当成独特个体教导。
以前这个决定看似很轻易,一直到最近我才感受到压力。这个压力倒不是包袱,只是压力迫使我放下一些想法和期待,减轻不少的负担。我不再认为有些课程孩子非学不可,或者一定要用特定的方式去教他们,或者必须教他们一些规则。这些想法让现实生活支离破碎,使得教育脱离经验。教育是一种学习,应该是随时进行的。我看到孩子经由赚钱和买东西,或者问问题,学会了基本的算术。十亿等于多少个百万?一分钟、一小时、一天、一年各有多少秒?一光年等于多少英里?帝国大夏比自由妇女神像高多少?杰弗里不是经由课本、发音练习等方法来学习阅读,而是我大声朗诵,让他决定阅读的内容。读了他认为有趣有价值的书后,他会问许多问题,然后加以整合。
不再相信只有学校才能提供学习机会以后,我开始信任孩子,尊重他们的选择。相信需要做的事他们会去做,每天每个时刻只要是需要学习的,他们都会去学习,也许是做白日梦、练钢琴、和朋友游玩、在车道上打篮球、看书阅读。
然而有时候我还是会感受到在家教育的压力。我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会不会太长了?我的看法清楚吗?毕竟还在实验阶段,这个做法会不会太激烈?有没有所谓正确的做法?我们的做法对吗?我必须学习相信自己,像我学习相信孩子一样。
我的小儿子埃里克和我在下国际象棋。我们两人棋艺相当。埃里克下棋通常敏锐有余细心不足。今天他精神恍惚,丢了一些重要的棋子。这时候他哥哥杰弗里注意到我们的发展,以为埃里克不但需要而且也想要他帮忙。杰弗里怂恿埃里克使用他的策略:保护你的国王----天啊,也别放弃皇后!接着索性帮埃里克下起来。埃里克对他不请自来的跨刀帮忙欲拒还迎。最后,情势逆转,我赢了这盘棋。
埃里克哭喊着责怪杰弗里害他输了这盘棋。杰弗里胆怯而毫无悔意地反击。两人恶言相向。我实在看不出这场冲突会有什么正面影响力。杰弗里看到自己在语言上占不了上风,决定出手打埃里克的肩膀,一决胜负。
我迅速采取行动,命令杰弗里暂停。让大家冷静下来。
过了一会儿,两个男孩又一起玩乐起来,完全忘了下棋比赛这一回事。但我花了较长的时间才平静下来。
我继续思考,两兄弟长时间相处免不了情绪冲突,我是否要接受这样时好时坏的关系?毕竟,他们有许多时间单独相处,兴趣、活动、行为和情绪都有种独特的依赖性。即使我设法保持距离,让他们去处理自己的冲突,我的生活难免还是会受到影响,让我在情绪上精疲力竭。
那么在他们处理应对技巧出问题时,我的角色又是什么?以下棋这个个案来说,我是否该在开始就采取行动探索他们的感觉?杰弗里参与棋赛是不是想和我们交流?他是不是有被冷落的感觉?我永远无从得知,因为我没有问。埃里克是不是对自己的能力信心不足?杰弗里的干预间接表示埃里克的棋艺不佳。我赢了棋赛使事情恶化。但我还是永远无法确定是否如此。显然我错过了发问的机会,没有把问题提出来公开讨论,结果让问题加剧恶化。如果有机会,埃里克会毫不犹豫吐露他的感受。但只要问得有要领,还是可引出涓涓细流,虽然很少转为大水,但仍可清楚看见水流的方向。
我愤怒地问自己,事情为什么不可以简单些。我想到早上起床时,我用棉被盖着头,希望这样耗下去,孩子们会出现在秩序井然的课堂里,接受他人的管教……这时候我提醒自己,你们现在学的内心情感的风景正如地理上的山川湖泊。在学校里,大部分的人心有如未经勘探的地理,因为时间根本不够。我们不一样,我们有最充分的时间来探索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。
在附近一家百货公司闲逛时,我不无疑惑的看着减价桌上的物品。女人不必带孩子时,是不是都做这些事?我现在不是一个人。埃里克在10英尺外的幼儿托管处,看着迪士尼录影带,徘徊流连不忍离去。不过我可以假装自己是一个人。
“你真的一个人吗?”
“我讶异地转过身来。原来是我的邻居劳里。我想我演得不错。”
“不,埃里克在那里看录影带。”我指着幼儿托管处说。
“你看起来好像很悠闲。”
“今天不是。” “可怜的女人,你有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?”
我支支吾吾保证我有自己的时间,然后相互开了点玩笑,接着她离去继续采购。我浏览了架子上一排排可爱的婴孩衣服,这些我早已用不上。劳里在中学兼差上课,她也有两个孩子。一个小孩子上一年级,一个在托儿所待到下午3点半。从她柔软苗条的身材,可以想见她对保持身材十分热中。所以她如果觉得我的生活被绑住,一点也不足为奇。有时我也会想像孩子留在学校,也许我就可以恢复20岁时的杨柳般身材----就像劳里一样(不,我的时间一定会花在打理家务和读畅销书上)。
我采购完毕,接了埃里克,然后去杰弗里的钢琴老师那里接他下课。内心交战,一方面觉得自己的做法没错,另方面又觉得遭到了误解。
一个母亲带着学龄的孩子在家,这代表着什么呢?我怎么理清自己的角色?和我陌生的人多半认为我有着对人的耐心。在稍纵即逝的满足感背后,我必须承认,我的耐心比一般母亲大,并不因为我是圣人,而是我们的时间表较为轻松而有弹性。如果要我9点钟打卡,准时做午餐,送两个孩子上校车,午餐时跑腿打杂,谨守4个时间表等等,就不会有人觉得我是个有耐心的人。
有人认为我有圣人的行径,为了孩子牺牲自己的生活,这种想法真是让我畏怯。其实我只是在家里仿效学校的工作。我不是教师,对孩子来说,我比较像个催化剂,鼓励他们去探索发现,和他们讨论一些想法,回答每件事大堆的问题,只要不引发更多的问题就好了。同时我会找机会让他们透过“田野旅行”,参加运动等集体活动,去培养他们的兴趣。我支持他们保持自我,做自己的事。我是他们的顾问、朋友,还有不论任何情况,都是他们永远的母亲。
除此之外,我自己的形象相当模糊。如果有一天没有为孩子朗诵或加入他们的活动,会觉得一天都不完善。然而我正在学习创造并维持自我形象,其中一个角色是一个在家教育两个孩子的母亲。有时候大刀阔斧,有时候小小调整;我为自己清理出一些空间,这个时候我是作者、园丁、厨师、社会活动活跃分子、排球运动员,同时也是个终身学习者。
思考作为一个在家教育的母亲这个角色,思考心理和身体空间的问题,我不时会渴望可以和家人分享,同时又把家人维持在自己生活的中心。拥有自己的事业,至少拥有一份有收入的工作,这已经成为女人的准则。女权运动赋予我的选择机会,许多是我母亲从未想到过的。我的选择表面看来,虽然好像把自己丢到落后的状态打转,事实上和邻居那些职业母亲一样,我也参与了女权运动。在我选择的范围还是有无尽的可能性,从在家教育开始并结束。
我再次从挺立的信箱拿取邮件,停下来和邻居聊天。黛安娜有4个小孩,11-17岁。我们谈着谈着,黛安娜告诉我,她刚去参加一个丧礼,死者22岁,春假期间出车祸过世。
“你必须花时间和他们相处,”她说,“要认真着他们的眼睛,去了解他们,因为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。”
“也许这是最重要的理由。”事情永远无从预测,所以我们一起待在家里。每个时刻都像是沙滩上的沙,每次只能拿起一撮。不论我的人生是什么,毕竟我花了时间和孩子相处,了解他们,把他们解放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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